【传统技艺】陶器制作技艺（华宁）（云南省）传承人：李自轩

从一位村姑到一位声名鹊起的云南工艺美术大师，李自轩在学艺的路上走了50多年；从最初跟随着丈夫和公公学艺，到独掌汪氏陶艺传承重任，她以女性的坚强、执着、柔美与宽容的胸怀，不仅使汪氏陶艺得以发扬光大，更无私地将调釉的技艺传承给了华宁同乡制陶艺人，使华宁陶形成了众家技艺各显风采的盛况。

作为华宁陶德高望重的老艺人，这位年近七旬的云南省工艺美术大师，全国“五一”劳动奖章、全国劳动模范，依然在车间奔忙着。李自轩一直坚守着“做有生命的华宁陶的信念”，传承华宁制陶古法、求索华宁制陶新路，耕耘不辍，探索不止，她个人从事陶艺的履历成为了当代华宁陶重振河山的重要应证。

一个以制陶为使命的女人

李自轩出生在碗窑村，这是一个有着600年做陶历史的小村。因生活所迫，她17岁时走进了当时的陶器社当小工。碗窑村制陶历史上是禁忌女人做陶的，因为若让女人制陶，女儿外嫁就会导致家族绝学外传。正因为有这样的限制，碗窑村的女人从来不学陶。李自轩进入陶厂后也只做一些粗活。

李自轩是幸运的，她在陶厂遇到了自己的终身伴侣汪培祖，也是自己步入陶艺世界的引路人。丈夫汪培祖出生于陶艺世家，是有名的汪氏陶艺的27代传人，祖祖辈辈都是碗窑村里的做陶人。因为丈夫做陶的缘故，李自轩得到了学习制陶的机会，从最初为拉坯的丈夫“踢盘”，到揉泥、制模、灌浆、烧石膏、做造型、再到拉坯成型、配釉上釉、入窑装烧、出窑挑选等，掌握了制陶的每一道工序和流程。

在丈夫的影响下，耳儒目染、亲手操练，李自轩对华宁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和深厚的感情，随着对华宁陶悠久历史的深入了解，她逐渐意识到华宁陶在云南陶业发展历史上的重要性。“几十年的制陶历程，已经把我的生命和陶紧紧地连在了一起。我在这个过程里感受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感受一个行业对社会生活的影响，当然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价值。”李自轩说。

据玉溪博物馆馆长陈泰敏介绍，华宁陶碗窑村陶业兴起于明代初年，明代洪武年间，来自江西景德镇的车姓窑工在华宁县城以北的华盖山下从事窑业生产。其后，碗窑村在华盖山麓悄然崛起，车、杨、彭、张、汪、高、范等十余姓氏的窑场烈火熊熊，使华宁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了今天。上世纪80年代古陶瓷专家马文斗先生在碗窑村发现了青花瓷遗址，考证华宁窑的烧制时间为明代，主要生产青釉和青花瓷器，其造型、纹饰与玉溪窑同属一型。随着明代南迁的汉族大量进入华宁，其中的陶瓷烧制技术与当地的陶土、釉料和丰富的燃料结合起来，使陶瓷生产得到了发展，有力促进了华宁陶业的发展。清代开启了华宁陶的兴盛期，乾隆至咸丰年间，华宁碗窑村形成了专门销售陶器的窑街，从存世的华宁釉陶来看，很多造型跟景德镇清早中期造型相似。清末民初，华宁陶迎来又一个高峰期，从史料记载上看，华宁陶是云南的著名特产。上世纪80年代，华宁陶重新绽放异彩，传统手工艺得到挖掘与继承，新兴工艺与新产品不断涌现，成为云南省最重要的工艺美术陶、传统古建筑陶、传统生活用陶的生产基地。

“华宁陶就地取材，几百年来，就以烧制我们老百姓平时生活里用得着的物件，像生活用器、陈设用具、建筑陶器。早些年，家家户户都有华宁陶器，小到一只碗、一盏油灯，大到一个酒缸、一个咸菜罐，还有供奉在家堂上的一尊观音，一座财神以及建筑用的瓦兽、琉璃瓦、花墙等，都是华宁做的陶器。生活每天在继续，华宁陶也就生生不息了。”李自轩深情地讲述着。

李自轩跟着丈夫和公公学艺多年，但她却一直没能从公公手里学到“调釉”的技艺。随着公公的离世，她和丈夫意识到，汪氏陶艺最经典的“绿白釉彩陶”，也是华宁陶数百年最具代表性的釉陶正面临着失传的危险。“我觉得，已有600多年历史的华宁绿白釉彩陶就这样失传实在可惜，于是，动了要研究绿白釉彩陶的念头……”。

仅有初小文化的李自轩，开始和复杂的化学方程式打起了交道。她把相关化学知识写在小纸片上，一有时间就拿出来仔细研读，直至记熟。遇到不懂的，就悉心向厂里的老师傅请教。利用业余时间，根据老师傅讲的配方，买来试管、电炉等简单设备，在家里做起了实验。但由于没有科学技术作指导，釉色配方水平一直没有得到提高。

1980年6月，李自轩到广西钦州参加了全国美术陶瓷设计培训班学习，以勤能补拙的精神，掌握了老师所讲的内容。三个月的学习让她开阔了眼界，对陶器知识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学成归来，李自轩一头扎进了绿白彩釉实验……不断向有经验的师傅学习，跟着上中学的女儿学化学，采用科学的办法，探索绿釉的配方。经过几百次的实验，1987年，实验终于取得成功。

现在，李自轩不仅试制出20多种釉色，每周都要推出一个釉色的新品种，作为一位娴熟驾驭釉色调配技术的技师，看着自己配出的各色釉烧出了精美的器物，李自轩感到欣慰。作为制陶世家的女人，她把家族口耳相传的技法与科学实验相融合，实验出的釉药配方烧制出明代的白釉、清代的酱彩、民国时期绿如翠、裂似冰的绿釉，可谓华宁当代陶艺史上的一座丰碑。

华宁陶是华宁人生命里的陶艺，我们一起在努力……

自从17岁到华宁县陶器合作社当陶器工人，50多年来，李自轩与华宁陶融为一体，就像她亲自调配出的温和的釉彩，缓缓地流淌陶坯的全身，历经烈火的炙烧，成为经典，成为传说。李自轩的50年，在华宁陶600多年历史上，其实并不短暂。一个女人用生命探索、传承、挽救具有600余年历史的宁州绿白釉陶上釉技术，是李自轩选择了华宁陶，也是华宁陶选择了她，如同一次精彩的窑变，可遇不可求。

李自轩没有止步于家族的传承，而是把技艺发挥到更广大的空间。1984年，李自轩调任华宁古建筑美术陶器厂（原华宁陶器二厂），担任配釉技术与产品销售的副厂长，与丈夫汪培祖一起，将一个濒临倒闭、年产规模仅30多万件的小厂，转变为年产700万件，产品形成建筑陶、工艺美术陶、生活日用陶、园林建筑陶为主的4大系列、600多个品种的企业。其产品以上乘的质量和良好的信誉赢得了广阔的市场，远销到美国、德国、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国家。

如今，从国有陶厂到自主企业华宁县白塔山建筑陶瓷有限责任公司，李自轩做华宁陶风生水起，她的产品和作品横跨生活用器、陈设用具、建筑陶器、工艺美术、园林陶等类别。但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身上所肩负的职责：传承。

据载，华宁陶兴盛时期，碗窑村共有150多户人家，有70家在经营窑业，15条窑日日炉火熊熊。南来北往的客商，在窑街上买货，小商贩大多是挑着筐子卖到附近；大客商则用马驮，远销到昆明，或是经滇越铁路漂洋过海，卖到东南亚。窑街上，每家都有一个铺面，出窑的货物就摆放在地上，任客商挑选。不论是车家的香炉、汪家的青白釉彩瓶、张家的白釉绿彩陶杯、高家的三彩水月观音塑像、范家的白釉花瓶，各做各的生意，公平竞争、童叟无欺，共同把华宁陶从明代，带到了今天。这种竞争与协作的精神，同样影响了现当代的华宁制陶人。

随着华宁县做大做强华宁陶产业的规划与决心，人才成为至关重要的机遇和挑战。李自轩在自己的厂里培养了大批技术人才，无私地传承自家技艺。还将特别热爱彩陶业者收入门下，把自己精湛的制陶技艺传授给他们。不少从汪氏企业出来的有为青年，利用学到的技艺，自己创业，成为华宁陶振兴的中坚力量。52年来，她带出徒弟千余人，其中有40多家新建制陶企业的负责人及掌握华宁陶各个工序的手艺人才几乎都是由李自轩培养出来的，其中舒氏陶艺的舒文照，陈兴陶艺的陈兴，胜美陶器厂的汪华，七彩虹窑的陈俊玮成为华宁陶制陶领域的姣姣者， 2016年4月他们一起被评为“云南省工艺美术大师”。而在汪家，汪氏制陶传承人第二十八代传人、李自轩的儿子汪大为被评为“玉溪市民间工艺师”，致力于华宁古陶的收藏和工艺陶制作；李自轩的女儿汪海涛则继承了母亲的才艺，成为华宁色釉的姣姣者；李自轩的外孙曹栋，则成为当下华宁柴烧第一人。一门三代，共同承接着汪氏陶艺的今天和明天。

如今的碗窑村，这个因制陶而知名的村落没有了繁华喧嚣，却处处还留着陶的印痕，大大小小的陶器残片承载着华宁陶600多年的历史风烟，古朴而宁静。每一位制陶人的眼里，对华宁陶的感情都是难以言表的。“在我的眼里，陶是有生命的。我看一件陶器，就像在打量一个人，人有气质模样，陶也这样；人有德行的优劣，陶也是这样的。器型的古拙精巧、圆浑俊秀，釉色的清浊明暗、刚柔厚薄，在我手中每天都有许多‘新生命’在诞生，想想，这是多么壮观的景象。”李自轩是这样向我描绘她心中的华宁陶。这位与陶结缘半个世纪的女性，让世人对华宁陶的今昔与未来，充满了自信！（记者  杨雪  沈阳  韩娅娇  赵书艺）

出处：玉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