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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堂,我国著名二人转表演艺术家、吉林省二人转功勋艺术家、二人转艺术突出成就奖获得者、原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主席、中国曲艺家协会理事。

他1934年7月生于吉林省舒兰天德乡田家屯,其出生地北靠黑龙江五常、吉林榆树,东临蛟河,南面是吉林市和永吉县,西侧隔江与九台相望,在以“旱路”为主的年代,这里也算得上“九省通衢”之锁钥。当时正是东北二人转方兴未艾,却又按地域分为东西南北四个流派的历史阶段,其中西、南、北三路的活动中心分别为辽宁黑山、辽宁营口和北大荒,而东路的发展依托就在吉林、永吉、舒兰、榆树这一带,也就是王中堂老家左近。

让童年的王中堂对二人转产生兴趣的不是别人,正是起初坚决反对他学唱二人转的父亲——王福林。当时,老人开着一爿颇具规模的木匠铺,也兼做油漆、糊裱、扎纸等生意。他性格豪放大度、喜交朋好友,又乐善好施,久而久之,他的木匠铺就成了这条交通要道上的“驿站”。五行八作各路人等,只要从此经过,都要在这儿歇脚打尖,住上几日。一些说大鼓、唱二人转的艺人更是以此为家,在周边演出一段时间后便会回来,将这里当成一个基地,有活就演出,没事就排练,闲暇时自己也会吹拉弹唱地乐和起来。因为王老先生本身就喜欢这口儿,所以对艺人是关爱有加。却不料就在老先生对一伙伙二人转戏班迎来送往的过程中,儿子却由此接受了启蒙教育。

王中堂在二人转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八九岁时,大段的二人转正戏只要听过几遍就能唱下来。就连演员在台上的一招一式,看过几回后都能模仿出来。后来,当戏班在附近演出缺人手时,人们就将其拉上顶个角儿。因为当时此举带有玩笑性质,所以王福林老先生不仅没有反对,还经常在亲友面前炫耀王中堂的聪明和能耐。

11岁那年,已经完全具有演出能力的王中堂跟着一个戏班跑了,后来,

王中堂又一次离家出走,到各地拜师学艺。在这段时间里,他独自一人走了几个县,听说哪个地方有二人转演出就赶过去看戏,帮忙。看到哪个班、哪位艺人有什么绝活就停下来,跟上这个班子,帮人家演出,不要工钱,为的就是长见识、学功夫。

 

按理说像王中堂这样衣食无忧的富家子弟根本吃不了这份苦,出来新鲜、乐和几天就该回去了,可是什么困难都没有动摇他学二人转的决心。我们不能把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少年的表现升华成理想、抱负或信念,但至少是这种执着与锲而不舍,才成就了这位“国家级非遗东北二人转代表性传承人”,才造就了世界上各个领域出类拔萃的人物。

1946年冬,流走在黑龙江省的王中堂看到仰慕已久,艺名“双红”的王云鹏正在演出,王中堂跟着他所在“高粱红”戏班走了几个地方,学了不少东西。此刻王云鹏也注意到王中堂的情况,当他发现这个孩子的悟性、嗓子、身片都是可塑之才时,主动问王中堂是否愿意跟自己学徒。对此王中堂当然求之不得,但他不得不托出实情,说自己的父亲不同意他学二人转,这次又是他自己偷着跑出来的。眼见一对绝配师徒的缘分就要终结,没想到谈唠间王云鹏得知这个孩子的父亲竟然是自己的把兄弟。他承诺由他来说服王福林,从此王中堂便成了王云鹏的关门弟子,开始系统地学习二人转,而且专攻上装(亦称“包头”、“学片儿”)。

那时二人转只在农闲时演出,当一个周期结束后,王中堂将王云鹏请到家中。看到儿子已经拜自己的把兄弟为师,王福林先生只好在喜忧参半中默许了儿子的选择。现在的家长一定理解王福林先生眼看着儿子有书不读、有生意不做,却非要去学二人转的无奈,然而王中堂的成长过程以及后来取得的成就恰恰说明了一个道理,就是家长的思维及选择未必正确。

王中堂的成就不是一代人努力的结果,而是凝聚了黑土地的营养以及民间艺术家的基因。

走进殿堂

东北是在全国最早获得解放的地区之一,在推翻蒋家王朝乃至后来的抗美援朝战争中,二人转都以其欢快、灵巧的优势,为土地改革、剿匪支前、动员人民参军参战做出了贡献。与此同时,二人转本身也得到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和关怀,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而所有这些,在客观上也为王中堂的发展提供了条件。

1951年,舒兰县举行文艺汇演,在时任天德区长彭海的支持下,王中堂参加了演出,并毫无悬念的取得了好成绩。汇演结束不久,王中堂就进入舒兰县文工团(队),成为专业二人转演员。此间,他与王希安搭档,在全省汇演中又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当时他表演的剧目为《金精戏窦》,演出结束后,很多人都在寻找演上装的“小姑娘”,却不知其扮演者原来是一个小伙子。从此,一颗艺名“浪丫儿”的二人转新星便出现在吉林的天际。

1954年3月10日至24日,中央文化部、中华全国总工会等五部门在北京举办全国群众业余音乐舞蹈观摩演出会。全国有12个省派出代表队参加,共带去93个剧目,王中堂与搭档耿云山代表吉林省参加演出,所表演的节目被评为优秀奖。

让王中堂最不能忘却的是他汇演后在北京的一次演出,当时通知中只告诉他们“晚上有重要演出”,虽然大家都懂得这种说法就是有中央首长莅临,但到底是哪位,谁都说不清楚。王中堂详细介绍了这次演出的情况,他说:“我的节目被排在第三四个,不是忘了,是当时就因为紧张而没记清。上场后,我们很快就进入了状态,节目当中所需的各个舞蹈动作,比如“掏花灯”、“逗扇”、“亮翅”、“望月”、“卧鱼”等都完成得很出色。但在抛手绢时,因设计动作是将其抛向观众,在前几排观众头上转一圈再飞回来,所以眼睛必须盯着它。没想到在我观察手绢飞行路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坐在观众席里的毛主席,身边还有朱德、刘少奇、周恩来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我清楚地看到毛主席正在给我们鼓掌,脸上带着笑容。当时我确实很激动,激动得就连手绢飘回来要接住都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手绢眼看就要落地了,这时用手接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即使接住动作也会很难看,于是我赶紧用手撩起裙子一角,用脚尖将手绢接住并借力让其接着旋转,待转速上来后又用脚将其踢起来,用手接住。这个动作我过去练过很长时间,但一直没敢在舞台上使用,可当时的情势逼到那了,没想到还挺成功。

对这次演出,《中国青年报》等多家媒体都进行了报道,对王中堂、耿云山的表现大加赞扬。殊不知对二人转艺术而言,这次演出更重要的意义却在于从这一刻开始,二人转的观众已不再仅仅是“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的父老乡亲;演员的天地也不再局限于田间炕头,而是走进了艺术殿堂。

北京的汇演结束后,王中堂声名大噪,随后便被一支部队文工团选中,成了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文艺兵。如果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他的道路完全可能是另一番天地,遗憾的是由于家庭原因,他不得不离开部队,回到老家舒兰。

在谈到这段生活时,看得出王老师对部队至今还怀着深深的感激和眷恋,他说:“我就是在部队这段时间补上文化课的,同时也开阔了自己的视野。”

本来王中堂是想回舒兰文工团继续发展的,但1958年10月,在东北三省协作区第四次会议上,周恩来总理提出“要繁荣发展东北的文化,丰富创造自己的地方剧种”。根据总理这一指示,黑龙江省准备在东北二人转的基础上创办黑龙江自己的剧种——龙江戏。当有人得知王中堂从部队回到舒兰的消息后,该省文化部门马上就将他请到哈尔滨,参与龙江剧最早编排的剧目《三请樊梨花》的编导工作。

就在王中堂一心朴实地打算在黑龙江大干一场之时,他的师傅王云鹏突然出现在眼前,告诉他“你父亲病了,赶紧跟我回家。”

直到上了火车,王中堂才发现师傅身边还有一个人,而且所乘火车的方向也不对。后来王中堂得知师傅身边这位是时任吉林省文化局艺术处处长陈海楼,两位是专程到哈尔滨找他的。

在省文化局,王中堂见到了文化局长高叶,高局长严肃地对他说:“你是吉林人,咋跑黑龙江演戏呢?从现在起,你就到省地方戏剧院上班去。”

从此,王中堂开始与吉林的二人转艺术家一起创办吉剧,并在教学、编剧、导演等方面都取得了很大成绩,为我省二人转及吉剧的创建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痴心不改

1966年,王中堂开始向自己的艺术巅峰发起冲击,不料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这场“革命”是在文化界点燃的,更何况当时的二人转又以所谓表现才子佳人的传统戏居多。为此,王中堂从运动之初就受到冲击,并作为吉林文艺黑线的“三王”之一遭到残酷斗争。

王中堂身材虽然“苗条”,腰板却很硬,他把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待遇看成一场政治玩笑,即使在批斗会上,也不失二人转名家的幽默。一次,他与一排“牛鬼蛇神”被拉到台上,弯着腰“低头认罪”,突然他听到造反派让他们“抬头示众”。王中堂赶紧直起腰,没想到主持批斗会的家伙马上又让他们“低头认罪”。王中堂没有弯腰,同时对造反派说:“你还是让我多来一会儿‘抬头示众’吧。”他的话不仅引得台下围观的群众哄堂大笑,就连弯着腰挨斗的“牛鬼蛇神”都笑出声来。虽然王中堂因此遭到更残酷的斗争,但他那不屈的精神却令人钦佩。

文革对文化界的破坏是毁灭性的,经过几年折腾,有关部门同意王中堂结束在梨树“五七干校”的“学习”,转业回家。但当他拿着介绍信到舒兰县报到时,接待单位告诉他:“你拿的是干部手续,县里安排不了。”

王中堂说;“我不当干部,去工厂当工人就行,好进一步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

但办事人员告诉他:“那你得回省里把手续改成工人的。”看来那个年代像王中堂这样的人,想当个工人都不容易。

实在没办法,王中堂又返回省里,找到劳动部门换了一张工人介绍信,这才被分配到化肥厂,随后就被派到最艰苦的水汽车间推煤。他扔掉了心爱的扇子、手绢,推起一辆独轮车,每个班都要将几吨煤从煤场推到锅炉前。因为在劳动中表现不错,几个月后王中堂便被“提拔”成烧锅炉的。但烧锅炉也不是一个轻俏活儿,几吨煤要一锹锹地投进炉膛里,还要把带着火的炉灰用耙子扒出来,如果动作不连贯,导致蒸汽压力下降影响生产,就要被追究政治责任。巧合的是笔者当时与王中堂在同一个岗位接受改造,对这一切都感同身受。2011年,我曾经写过一篇《锅炉房里的二人转》,发表在《中国作家网》上,讲的就是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从1974年起,全国开始“学习小靳庒”,旨在“以社会主义文化活动,占领思想文化阵地”。化肥厂也成立了文艺宣传队,王中堂被聘为导演。在排练过程中,他的几句话,就能让从车间出来的女演员变得亭亭玉立,而他做示范动作时的眼神,确实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在有重要演出时,他也亲自登场,但不唱二人转,而是演唱快板书《奇袭白虎团》。笔者那时也是这个宣传队的成员,在乐队伴奏。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最大的收获就是更清楚地认识了王中堂。

文革结束前,一个省级文艺团体突然接到出国演出任务,需要几出具有吉林地方特色的民族歌舞节目。这时,有人又想起王中堂,并开始查找他的下落。在得知他已经回了舒兰老家的消息后,便派人到县里寻找,不料在县文工团和几个与文化相关的单位都没找到他。幸好文工团的一个老人提供了线索,说“王中堂在化肥厂烧锅炉呢”。当时各级政府都是军代表当一把手,作风硬朗、严厉,在确认这个消息后把当地主管文艺的领导劈头盖脑骂了一顿,说“这样的人才你们给整到工厂烧锅炉去了?”

为了赶时间排练节目,省里将这批参加演出的演员拉到舒兰,在县评剧院接受王中堂培训和导演。当时他的身份还是化肥厂工人,穿着单位发给的劳保大衣,脚下穿着棉水靰鞡,在台下用麦克风指导拍戏。在场的县领导觉得很丢脸,省里来的演员也都笑得合不拢嘴。但一听他的点评,特别是看到这位“工人”做出的示范动作,台下台上当时就变得鸦雀无声,进而便是心悦诚服,有的演员甚至还为自己前辈的遭遇及处境流下了泪水。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王忠堂被调回长春,先后在吉林艺术学院现代学院、省民间艺术团等单位从事教学、编剧、导演及地方戏曲的研究整理。这是王中堂又一个闪光的年代,他抓紧一切时间学习、工作,希望把失去的光阴夺回来。

在王老师家中,我们看到了近百份获奖证书,这就是他近30年所取得的成就。根据其表现,1998年5月,吉林省文化厅、吉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向王中堂颁发了“二人转艺术突出成就奖”。表彰他系“植根民间沃野,汲承历代精华,熔炼各派真谛。功绩卓著,同行楷模”。

2007年7月,省文化厅又向其颁发了“吉林省二人转艺术终身成就奖”。

2008年7月,吉林省文化厅、吉林省人事厅、吉林省文学艺术界联合会、吉林省二人转艺术家协会又将“吉林省功勋二人转艺术家”的称号授予王中堂。证书上的颁奖词写道:“您的人生经历验证了艺术来源于生活的真谛,作为东北三省唯一的二人转艺术活态传承人,使丰富的二人转表演艺术的传统内涵和意蕴得以传承,并十分熨贴地融入现代艺术的多种元素,为繁荣发展二人转艺术做出了不朽的贡献”。

这就是王中堂为什么被评为国家级非遗“二人转”代表性传承人,并获得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薪传奖的原因。

梦在远方

现在王老师已有八十高龄,但老人的心中依旧有梦,其中最曼妙的梦想就是把二人转的精髓挖掘出来,整理出来,传承下去。

他对眼下二人转有些走样有独到的见解,他认为二人转原本就来自民间,所以不能为保留所谓的“纯粹”而限制其发展,反倒是应该允许其在继承传统技艺的基础上更多地吸纳其它艺术形式的精华。他说:“其实过去我们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过去我在教学时就要求学员了解其它剧种,对南昆北艺东柳西梆京戏二黄都要懂一些。我还曾经把芭蕾舞变成二人转的双人舞,这些杂糅和创新都很重要。”王中堂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使二人转永存于民间,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一个本来就带有乡土气息的艺术门类反而会被束之高阁,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但老人对有些二人转艺人忽视传统技艺的倾向也不无担心,他说日前一位徒弟接他去看一场颇具规模的二人转,但那台戏让他看得挺遭罪,因为有的节目一句唱腔没有,有的则是一口老红板,老牛赶山,一步一棒子,没一点技巧。就连二人转最基本的东西,像大板、手玉子、沙拉鸡、彩棒等,在整场演出中都没看到。至于传统二人转所突出的“快听字、慢听味,抢板夺字”等基本功更是无从体现。他觉得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倾向,因为长此以往,二人转就可能被“二人秀”“借壳上市”,而最终自己反而被取代。

为解决他所担心的问题,把二人转技艺传下去,这些年王老师培养了众多学生和徒弟,可谓是枝繁叶茂、桃李满园。其中董连海、孙晓丽、尹维民、盛喆、王洪臣、咸奎荣、闫峰、李玉莲等都正式行过跪拜礼。而闫学晶、韩子平、董玮、闫淑萍、周文珍(艺名小豆豆)等著名的表演艺术家,也都受到过老人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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