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艺】 乐亭大鼓（国家级）传承人：张丹露

倾情乐亭大鼓，美名四方传扬

——记乐亭大鼓表演艺术家王立岩

一、

位于冀东大地、渤海之滨的乐亭县，是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之一李大钊的故乡。这里雅重教育、文化昌隆，“冀东三枝花”乐亭大鼓、乐亭皮影、评剧都发源于此。乐亭县拥有非物质文化遗产十几项，其中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就有3项，今天，我们要结识的主人公就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乐亭大鼓代表性传承人——王立岩。

在河北乐亭，提起大鼓艺人王立岩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二十年前，电视节目还比较单一，每天的新闻联播之前，乐亭电视台必播乐亭大鼓的唱段，那浑厚婉转的唱腔、形神兼备的表演，连同演唱者王立岩的名字早已为家家户户所熟悉。最耳熟能详的是一小段大鼓书帽《塞牙》：

有一个老太太八十八，嘴里只剩下一颗牙。

东庄请她老去赴宴，夹了一口菜就塞了牙。

却原来，

老太太夹了一块白莲藕，藕眼儿套住了这颗牙。

王立岩的表演妙趣横生、惟妙惟肖，嗓音宽宏豁亮，唱腔优美婉转，使全听后不忘，回味无穷。

多年以后的今天，接到采访任务，我才开始全面、深入地关注她，走近这位年已耄耋的乐亭大鼓表演艺术家。

王立岩，女，1935年生人，河北省乐亭县中堡镇田二村人。现为中国曲艺家协会会员，著名乐亭大鼓表演艺术家韩香圃嫡传弟子，乐亭大鼓第六代传人。她继承了韩派古朴庄重、酣畅淋漓的风格，嗓音浑厚绵甜，吐字清晰明亮 ，演唱高亢激昂，荡气回肠，表演尤为传神，对各种人物形象均能刻画得淋漓尽致。书、段俱佳，尤擅长书。2008年，王立岩被文化部确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乐亭大鼓）代表性传承人。

采访的地点，就在乐亭县城香圃艺术团的楼上。这是王立岩于2002年创办的以著名乐亭大鼓表演艺术家韩香圃的名字命名的艺术团。王立岩有着一个特殊的身份，她是韩派创始人韩香圃的儿媳妇，也是嫡传弟子。

令人遗憾的是，今年已83岁的王立岩因患病卧床，已无法正常交流。“老太太虽然不能说，但知道是来采访乐亭大鼓，高兴着呢！”王立岩的儿媳热情爽朗，她对我们讲述了关于这个家与乐亭大鼓的渊缘，关于婆婆王立岩如何与大鼓结缘，如何倾情一生为大鼓的传承发展……

二、

王立岩曾就读于昌黎女子汇文中学，她热爱文艺，喜欢唱歌跳舞。回到乐亭县会里小学任教员期间，与韩志学相识。韩志学是乐亭大鼓韩派创始人韩香圃的儿子，对乐亭大鼓有着同样的挚爱。恋爱、结婚、步入韩家大门，喜欢文艺的她在耳濡目染中被大鼓优美的唱腔吸引，并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这门艺术。

然而，一腔热情却遭到家人的一致反对，特别是公公韩香圃。韩家先世为满族正黄旗官宦之家，民国以后多年经商获利，成为富有大户。韩香圃自幼酷爱乐亭大鼓，自学自唱。当他提出要拜师学艺当说书艺人，当即遭到父亲痛斥和反对。韩父视唱大鼓当戏子为不务正业，随即打发他到东北去，不料，他却请戏班子到东北演出。一怒之下，韩父宣布解除父子交系。韩香圃只好携妻带子常年寄居在外。从艺的艰辛，自己的遭遇，使他断然反对新进家门的儿媳抛头露面当艺人，再走他的这条路。

然而，一相遇，便成魔！家人反对，就自己听、自己学。公公练习说书时，她就偷着学唱。一边烧火做饭，心里却在大鼓书里，裤子都被烧着，才惊觉着起来救火。学习大鼓，就是如此痴迷！她的执着和痴迷，终于感动了公公韩香圃，答应向她传授乐亭大鼓。1962年，王立岩弃教从艺，随韩香圃学习乐亭大鼓。同年，夫妇二人进入乐亭县曲艺队，双双成为职业艺人。

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这个“九腔十八调”的乐亭大鼓，由此便注入了她的生命。凭借天资禀赋和踏实勤奋，王立岩很快便掌握了九腔十八调的技法。她嗓音宽宏憨厚，吐字清晰，穿透力强，发音、行腔、送音均严格遵守韩派唱腔规范，精益求精，一丝不苟。她的表演形神兼备，惟妙惟肖，道白娓娓动听，塑造人物栩栩如生。她善于吸收众家之长，广泛汲取评剧、皮影戏唱腔艺术精华，自然地融入乐亭大鼓音乐中，丰富自己的演唱实践。

乐亭大鼓东路唱腔善用丹田之气唱高腔高调，强调节奏鲜明、吐字纯正，严谨规格，因为难度大，板、腔条件要求高，唱东路腔系的人已逐渐减少，而王立岩始终保持严格的东路声韵。王立岩全面继承了乐亭大鼓长篇书《回杯记》、《鞭打芦花》、《绕口令》、《合钵断桥》等多个传统曲目。而她一生唱出的新书目也最多，其夫韩志学创作的新书均由她唱出。夫妇配合默契，几十年相谐搭档，走到哪里，就红遍哪里。

听她的大鼓，明是非曲直、辨善恶忠奸，她和乐亭大鼓，走进千家万户百姓中间，点滴播洒文化的甘霖。在冀东广大农村，王立岩的名字家喻户晓，深受群众欢迎和爱戴。

三、

他们夫妻常年在外演出，孩子和家呢，谁管？

“那就一个字，惨哪！我跟太姥姥长大的，一扔大半年，我们哥俩，大的照顾小的。父母一开春就又走了，家就扔给我，从15岁起，我就挑起家庭的担子，要带兄弟、做饭，还要下地劳动、挣工分，那时候的日子是真苦。”回忆起那时候的生活，王立岩的儿子韩松不禁苦笑。

撇家舍业，用大鼓来养家糊口；岁月艰难，从艺之路充满艰辛。早在1984年她就患了乳腺癌，并且已经扩散转移，经过痛苦的放化疗，她硬是凭着乐观开朗的性格和不服输的劲头与病魔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抗争。2000年她又一次进行了心脏搭桥手术，住院9个月期间，被病痛折磨，家人时不时要用大鼓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这时候，大鼓已是她生命的全部！正是因为有了大鼓的支撑才使她沿着自己心爱的艺术之路坚强地活下来。

出院回家，躲在病床的王立岩常会叫着徙弟的名字：“XX呀，给我整嘎达（大鼓）听听——”，她的儿媳笑称，看那神情，就像是在说“给我整嘎达卤煮肉解解馋。”

王立岩为乐亭大鼓的发展倾尽了全力，病痛都不曾中断她的艺术之路。然而，艺术道路又岂能一帆风顺？

随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经济的发展，乐亭大鼓赖以生存、发展的社会基础发生了变革，演出市场低迷，活动阵地逐渐缩小，大鼓艺人演出收入低微，一些颇有造诣的艺人因年事已高，或逐步退出舞台，或相继谢世，积累一生的绝技难以传承，年轻艺人望而却步，乐亭大鼓的传承和发展显现出断代危机。

四、

老艺术家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乐亭大鼓是老祖宗给咱留下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也要让乐亭大鼓重振往日的雄风！抢救大鼓，时不我待！于是，她拖着病体，开始了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比赛：

2000年，斥资近20万元，制作出版《乐亭大鼓》光盘2万套，每套16小时。搜集整理了乐亭大鼓的精彩唱段，为保护乐亭大鼓传统资料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录制整部中篇书《回杯记》，分8辑，录制过程中，心脏病发作，吃药坚持，最长时一次录制3.5小时，该光盘由北京威翔音像出版社出版发行，销往全国。

2002年，牵头成立了香圃艺术团，在乐亭县内进行公益演出，全心全意推动乐亭大鼓事业的发展。

探索乐亭大鼓创新的途径，培养乐亭大鼓新人，利用近一年的时间，对徒弟刘书宇进行了重点培养，逐字逐句进行精雕细刻，使刘书宇的艺术水平有了长足的进步。刘书宇演唱的《小两口分家》，获由中国曲艺家协会、河南省文联、河南省文化厅联合举办的“2007年马街书会鼓曲唱曲邀请赛”二等奖。

2008年，王立岩被文化部确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乐亭大鼓）代表性传承人。这样的荣誉，无疑更是一种鼓励和鞭策，更加坚定了她传承乐亭大鼓的决心。

2009年，又新收学生5名，将王少环、陈玉琴、李兴红三个艺术家庭确定为扶持对象，从业务上给予指导，为他们提供排练场所，鼓励他们参加各类演出活动，使他们的艺术水平得到了很大提高。

积极谋划乐亭大鼓可持续发展的方式，将闫各庄小学、马头营小学2所学校的2个教学班，确定为韩派乐亭大鼓艺术教学实验班。每个实验班每周设一节大鼓课，由徒弟刘书宇主讲；“乐亭大鼓进校园”活动中，在中卜小学、安各庄小学、吉祥寺小学建立了三个乐亭大鼓实验班，由张近平、张旭武辅导。每周设置乐亭大鼓课程40分钟，进行乐亭大鼓普及教学。

始终进行乐亭大鼓资料搜集整理工作，以闻之有声、触之有形的形式为学生们搭建学习的平台。为已故韩派乐亭大鼓创始人韩香圃先生音配像20分钟，分别为10多名造诣较高的老艺人录音、录像总时长300多分钟。

成立了乐亭大鼓（韩派）艺术研究会，出任会长。研究会每月底开展一次研讨及艺术交流活动，传播乐亭大鼓艺术知识，活跃艺术创作气氛，培养和推出了一批大鼓艺术新人。

为参加首届巴黎中国曲艺节，对学生刘书宇进行了重点培训，聘请专业舞蹈教师对其进行身段强化训练，聘请了王学荣、李伯华、肖云霞三名老艺人从不同侧面予以指导，使刘书宇演唱水平日益精进，在首届巴黎中国曲艺节上以一段酣畅淋漓的《猪八戒拱地》征服了评委和法国观众，一举斩获“卢浮”银奖。

举办了乐亭县乐亭大鼓培训班，由韩派传人张近平主讲。来自全县的20多名学员参加培训，除学习了乐亭大鼓基础知识外，还学习了演唱技巧和板式、唱腔的运用、鼓词创作等。

以乐亭大鼓艺术研究会活动为契机，组织协助李伯华、王学荣、张近平、张旭武、刘书宇等艺人以师带徒，为他们授徒传艺提供场所和方便。这几位徒弟不负众望，纷纷获奖，成绩骄人。

配合乐亭县第一实验小学编写了乐亭大鼓校本教材。充分发挥乐亭大鼓培训基地和艺术研究会的作用，通过开展乐亭大鼓演唱交流活动，发现和培养了一大批乐亭大鼓艺术人才。

五、

“从我进这家门，就从来没断过吹拉弹唱的声音。也已习惯了接待媒体记者、包括吃住在家的外国友人。对于公婆搭着钱去做公益演出，免费地带学生教人演唱，最初是真不理解：自己还租房住呢，却拿出几十万元钱来制做大鼓光盘？可是，看她为了传承发展乐亭大鼓，不要命的劲，也慢慢被她感动。公公的最后一场演出，是他们到王滩镇牛庄大队的演出，从演出现场直接送到医院，再也没有醒来，真是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乐亭大鼓。对于我的公公婆婆，乐亭大鼓，就是他们的信念和精神，支撑了他们一生。”

“所以，我现在有个想法，正酝酿着排一部剧，反映婆婆这一生，表现这个家族与乐亭大鼓的情缘。我也准备让儿子来学，让大鼓在韩家血脉相传。”

“我儿子韩春煜，从小学4年级，就跟随张旭武、王树彬，学弹三弦，将来准备报考上海戏剧学院，国家对家族传承人也有鼓励政策，高考时还加分，我觉这条路是对的。”

整个采访过程中，耳边一直回响着音乐伴奏，那是楼下香圃艺术团正演练民乐合奏，王立岩的儿子韩松任团长，该团常年下乡进行公益演出，演出曲目不仅有乐亭大鼓、乐亭皮影，还与时俱地加入流行歌舞的内容，很受群众的欢迎。

面对病床上瘦弱的躯体，让人不禁感慨：几十年的从艺道路，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伴随着乐亭大鼓走过了许多坎坎坷坷、风风雨雨，这位视大鼓如生命，为了大鼓而释放出惊人的能量的老人，此刻，她的心中会感到安慰了吧。

今天，立足于2018年的夏天“全面复兴传统文化”的东风吹遍神州之际，我们不得不感叹王立岩老人二十年来整理传统资料的远见卓识；感动于她为了弘扬大鼓艺术而倾尽心血、矢志不渝的精神；倾佩她主动自觉进行文化传承的责任和担当。一个人，倾其一生为一项文艺事业，王立岩与乐亭大鼓，彼此相互成就，这样的相遇多么美好！王立岩的美名与必将与乐亭大鼓一起传扬！

所谓

一板一弦说千古兴替。

一人一口演百面人生。

一心一意为文化传承，

一域一方留大鼓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