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技艺】城固泥塑（汉中市）传承人：李昌吉

李昌吉绝对是个传奇人物。谁看到他创作的泥塑群雕“五百罗汉”都会感到震惊。“五百罗汉”或怒或笑或顽皮或凝重，或仰或趴或扬拳或颔首，神态各异，妙趣横生，活灵活现。线条连绵而有流动感，衣褶概括洗练，颇有“吴带当风”的意味。再仔细看来，五百罗汉五百面貌，竟无相似，显示出昌吉深厚的功底，不由人不顿起崇敬之心。
  我曾看过著名的秦始皇兵马俑，也曾到过敦煌莫高窟，昌吉之泥塑，可谓与之一脉相承，异地同工，各有千秋。昌吉的泥塑人物，每一件都有自己具体的形象，或老成持重，或刚毅肃穆，或活泼开朗，或勇敢机灵，或气宇轩昂，生动的反映出每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和精神状态，每一件作品都是那样细腻逼真。并按照解剖学的科学构建和艺术夸张，达到了形神兼备的效果。作品众多，涉及面广，高度的写实风格显示出其卓越的艺术创作才能。其神话作品较多，慈善祥和的菩萨、威武勇猛的关公、神情毕备的五百罗汉、怒目圆睁的天王形象饱满，各具特色。历史类作品有梁祝、牛郎织女、白蛇传、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等；动物作品如麒麟送子、十二生肖等，革命题材场景创作作品有强渡金沙江群组泥塑等，实用品如陶壶，陶壶、陶尊，装饰观赏品如人脸谱等。而昌吉最喜爱的最具代表性的当属神像作品。
  李昌吉一家世代农民。村里原来有一个泥塑艺人叫魏孝荣，农闲时节总是和泥制坯上粉涂色。幼年时的昌吉和其他小孩子一样，对其充满了好奇，常常没事了就去围观。昌吉印象最深的是魏孝荣师傅在宝山寺塑的四大天王站姿像近十米高，金甲玉带，高大威猛，人甚至可以在神像腿间随意穿梭不碰头，昌吉还和其他3个孩子在天王帽子里打过牌。耳濡目染，一来二去，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泥塑。凭着执着，泥塑成为他一生不懈的追求。
  昌吉年轻时从艺随师父塑像，一次师父有事外出，留他一人独自操作。塑了一个黑胡子灵官，虽然也有模有样，可总觉得和师傅塑的像相比差了点什么。师父回来一看，什么也没说，上去一手按脑袋，一手托下巴用力一挤。嘿，神了！灵官马上变得怒目咧嘴，活灵活现。魏孝荣师傅见他憨厚好学，将毕生所学以及神谱、画谱交给他，并教导他做泥塑要根据不同人物而变化，最重要的是脸部特征变化，男女老幼善恶各有不同，贵在传神。伴随刻苦学习，李昌吉的泥塑技艺突飞猛进，得到同行的认可。
  在艺术之路上走的越久，就越感觉不满足，他在吸收魏孝荣师傅泥塑技艺的同时，又拜中国现代“长安画派”著名画家方济众（当时在汉中市文化馆供职）为师，潜心钻研绘画技艺。六十年代，他又远赴陕西关中、四川、河南等地拜访民间泥塑工艺大师学习取经。他博采众长，师古而不泥古。兼收并蓄，把绘画理念巧妙地揉进泥塑作品中，将西北的粗犷豪放与江南的柔美婉约有机的结合，形成了李昌吉独特的泥塑风格。有关专家学者在看了他的作品后，称他是陕西泥塑界的领军人物。
  选择了民间艺术之路注定选择了孤独和艰辛。李昌吉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靠种庄稼过日子，种田担粪、养猪喂鸡样样都干。如果不是事先有人介绍，谁见了也不会将眼前这位木讷少言、土里土气的憨厚农民与艺术家三个字联系起来。季节的车轮碾过无数个寒暑，没学过人体解剖，没学过黄金分割，凭着一腔热诚，在艺术之路上踽踽前行。一年大部分时间在外忙活，只要有人来请从不推辞，也不在乎给不给钱，管饭就行。别人说他傻帽，他也从不辩解。为艺术付出的多了，必然忽略了家人。面对家人的不满，旁人的不解，昌吉选择了沉默。即便是最艰难如“破四旧”时期，也从不言放弃。
  一个艺术家，或多或少总会以泛灵的眼光观察世界，在昌吉的手中尤显突出。大自然的每一样东西，在他的手中都显现出活泼的生命质感，一切泥塑作品在他的手中都具有人的情感，人的情趣。无数次在薅草放牛、割麦收稻的闲暇都要望着闲花野草、流云飞鸟比比划划；无数次在不同的街头观望世俗男女，偶或遇见面貌颇有特点的，追随其几天半月也曾有之。人们笑他痴笑他傻，可谁人真正了解其中滋味？多少个晨晨昏昏，站在家乡宝山之巅，看湑水如带，看太阳由东往西轮回，看满河的耀金碎银一路奔流不复回。他艺术的理想愈来愈高远，他为艺术而献身的意志愈来愈执着。
  一份耕耘一份收获，李昌吉的泥塑技艺日渐趋于成熟。塑菩萨，慈眉善目；塑罗汉，形神兼备；塑灵官，怒目咧嘴；塑天王，威武勇猛。他所塑的神像给人以强大的心理震慑力。单说他塑的雷公像，目光如电，狰狞可怖，能把小孩吓哭，朝山香客只在殿外焚香祷告，不敢进雷公殿。在他所塑的神像面前，感受到的是神力无边，所有的恶念杂念统统去除，人心是纯净、善良、美好的。在业界，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凡是宗教场所塑神像，人们首先想到的总是他。数十年间，他的泥塑成果遍布家乡和周边省市。如城固洞阳宫、建基崖、五郎关、回龙寺，西乡观音寺、三王庙、留坝飞龙寺，勉县马道，以及洋县、汉台、南郑、佛坪、宁强乃至周至、西安、四川、河南、湖北都留下他的作品。据不完全统计，李昌吉先后为100余所寺庙、道观塑佛祖、菩萨、罗汉、天王、三官、十王、雷祖、关公等神像1500多尊。进入九十年代，他的作品题材范围突破传统，向革命题材和现代题材扩大，并在西北极具影响力。如群组塑像《刘邦设坛拜将》被拜将坛博物馆收藏展出；东华三烈士群雕像被东华厅革命纪念馆收藏展出；群雕塑像《打倒刘湘》、《强渡金沙江》等作品被广元红军文化园收藏展出；《船棺葬场景》、《容华祖师像》等作品被什邡博物馆收藏展出；《雪地送别》、《战地学习》等群雕作品被渭南渭华起义纪念馆收藏展出…。        

2000年10月，昌吉被汉中市民间美术家协会授予汉中市优秀民间泥塑家称号。尽管如此，不慕虚荣，心境恬淡的昌吉从不向人夸耀。
  1980年起，李昌吉开始陆续将有志于此的儿子李金鹏、女婿舒志杰、马建波收为门徒，教他们学习泥塑制作技艺。好在三人竟有艺术天赋，一点就通，令昌吉大为快慰。既是父子、翁婿，又是同道，在泥塑艺术的道路上，一起工作，共同进步，多少次为一点细节争得脸红脖子粗，全无父子翁婿之礼，旁人问他谁赢了，他笑笑说：“谁有理听谁的…”。时间久了，三人竟有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路漫漫其修远兮”，昌吉不懂这样文绉绉的语言。为一个梦，李昌吉在泥塑艺术的道路上一路奔跑，一路绽放，一个脚印一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