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技艺】汉中石门摩崖石刻拓印（汉中市）传承人：张中发

20世纪初，他们锐意进取、开风气之先，他们在各自的行业不懈追求，成绩卓然……今天，让我们走近这些跨世纪的大师，感受他们的人格魅力，重温一个时代的精髓。

张中发，生于1927年，陕西省非物质文化遗产汉中张氏石门摩崖石刻拓印第四代传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之一褒斜栈道及其摩崖石刻的国务院审定拓本，即出自张氏之手。

从古都西安向南，穿越层峦叠嶂的秦岭山脉，就到了素有“汉家发祥地”之称的汉中；再从汉中的汉台区向北行进，一路穿过郁郁葱葱的田地树木，就到了褒河东边的河东镇；沿着河东镇的主干道拐入一条小巷，绕半个弯儿，是一户普通的农家小楼。时近夏日正午，屋外大树洒下一地阴凉，蝉鸣阵阵，门帘掀动，一位老者笑着迎上来，他就是张氏石门摩崖石刻拓印第四代传人——张中发。

百年拓印族传承古文化

张氏拓印的成名与“石门十三品”有极大的关系。“我们张家这门手艺，祖辈传下来到我这里，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张中发说。那是在清朝同治九年 (1870年)，关中拓印匠人陶修人来到石门拓印摩崖石刻拓片，与张氏拓印第一代传人张茂功结识并传授技艺。从此，张氏家族就开始以拓印拓片为家族事业， 历经二代传人张金城、三代传人张鸿烈，传至四代张中发及第五代张晓明、张晓光。

从张中发有记忆开始，到十岁之前，张氏拓印可以说是风光无限。“那时候多少人要买我们家的拓片，北京、天津、上海、广州，都有人买，虽然那时候我还 小，可还是记得，家里生意非常好。”一度，张家已经来不及逐个点数购买拓片的银元，而是把银元摞成一摞，尺子量一下高低作数。

一代书法大师于右任也曾多次到汉中，由张家人送至石门观赏石刻，写下了“朝临石门铭，暮写二十品，辛苦集为联，夜夜泪湿枕”的诗句。

石门对岸的张家大院繁盛一时，张中发的父亲张鸿烈虽为第三代传人，但实际上并没有长期从事拓印行业。“家里条件太好了，这一行又辛苦，我父亲喜欢的是 古董玉器，以后也就没有再做这一行了。我的手艺其实是跟着我爷爷学的。”不过，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张氏拓印一度中断。“虽然我们张家这门手艺传了一 百多年，可中间也被剪断过好几次。”回忆往昔，张中发忍不住感叹。

野外拓印苦乐并存

新中国成立后，张中发一直像一个普通农民那样生活。直到1956年第一次文物普查，张氏拓印这门传统艺术才重新回到人们的视野之中。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摩崖石刻的魅力容易理解且难以忘记，但拓片及拓印技艺的价值，却在无意之间被人忽略。事实上，拓片是记录中华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之 一，许多已经损坏甚至湮灭的碑刻，往往都是因为有拓片的传世，才能让后人一睹它的风采和价值。而精美的拓片本身，也是历代文人墨客收集的对象。不过，要将 拓印做得传神，除了手艺要好，更要有文化，懂审美。从张中发五六岁起，家里就请来名师，给张家子侄开蒙授课。

也正是因为技艺过硬，“褒斜栈道及其摩崖石刻被审定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时，国务院审定的拓本就是我们拓的。”张中发自豪地说。

在野外石崖上拓印，对手艺要求极高。褒斜道上的摩崖石刻，镌刻于石门内外石崖上，凸突凹进、裂缝断纹是常见，甚至一笔之间也有山石起伏。有些石刻面积达到十几平方米，必须搭架操作。不过，这还不是最难之处，最难的地方是褒谷口终年有风，容易吹皱纸张。

而且，拓印“怕热不怕冷”。每年“五一”之后“十一”之前，气温升高，水分蒸发加快，一张纸浸湿水后来不及拓印完成，纸就干了，只能歇工，但冬天就没 有这些问题，正是开工的好时候。说到这儿，老人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手，回忆道：“以前在野外拓印，一到冬天，我手上裂的那些口子……疼得不得了。”

关键词解释：

【拓印】

把纸事先浸湿，敷在石刻上面，后将墨均匀涂布纸上，然后把纸揭下来，完成一张黑地白字的拓片，这种复制文字的方法，称之为拓印。

【摩崖】

把文字直接书刻在山崖石壁上称“摩崖”。

【石门十三品】

在秦岭山脉之中的褒斜道，是古代关中通往巴蜀的主干道，这里留下众多历史传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中的栈道，就是指褒斜道。石门是褒斜道南口人工开 凿的一个隧道洞，洞长16.3米，宽4.2米，南口高3.45米，北口高3.75米。年深日久，名人云集，石门洞内东西两壁和洞外南北数里的险坡、断崖以 及褒河水中、沙滩的大石上，留下众多摩崖石刻。这些摩崖石刻，多是处于事发之地的纪事与题咏，是宝贵的历史记录；尤以“石门十三品”最为知名，是汉代以来 书和刻两者的最高艺术结晶，自古就引来众多文人墨客拜谒临摹，为历代考古家、书法家推崇。

张氏拓印步骤：

一、搭架。摩崖刻石凹凸不平，且临水、临空，必须搭架操作。

二、选纸。所使用纸张要薄厚适宜，要有韧性。

三、浸纸。把纸张折叠成若干方块放在水盆内，待湿透后取出放在洁净的湿布上包好，上下均匀加压将水挤去。

四、洗碑。洗去碑石上的沙石、污垢和杂物，吹干。

五、贴纸。拓印时需将湿纸双手提展，慢慢展开，极其准确敏捷地将纸平贴于刻石之上，然后用板刷将纸捺于石碑上。

六、刷墨。刷墨亦得精细、均匀，所用墨汁均得过滤。

七、揭取。眼观整体，手揭一角，用力均匀，款款取下。

墙内开花

墙外香

张中发再次重操拓印是在1976年，汉中博物馆请张中发去拓印石门十三品，不过到了那时候，“老一辈的人已经都干不动了”。于是，张中发带上次子张晓光一边干一边学，后来，长子张晓明也加入其中。

“得感谢汉中博物馆的老馆长郭荣章。”张中发说，那时候行家少，拓印完，没人能断定是好是坏。于是老馆长把整套拓片带到西安，请很多专家来点评鉴别，很多老专家看了以后，说是好东西。“老馆长回来就笑了。”

这时候，沉寂多年、默默传承的张氏一族可能还没有意识到，自家这门拓印技艺早已是墙内开花墙外香。早在光绪年间，石门石刻便由杨守敬(清末民初知名金 石文字学家、书法家、藏书家)介绍到日本，备受激赏，许多日本书法家专门购买石门摩崖拓片进行研究，将之列为学习书法“必修之古典”。

但与名声在外形成巨大反差的，是张氏一家自身的低调。张氏一族一百多年历经五代的薪火相传默默坚守，更多的是为石门摩崖石刻的保存、流传、发扬奠基铺路，他们自己却并不因惊天动地的瞬间而留名于后世。

 幸运的是这项即将消失的传统技术引起一些业内人士的关注，目前，张氏拓片已经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让张中发感到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