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棉郎,弹棉郎,身背弹弓走四方。”随着弹匠手起锤落,咚咚啴啴的韵律敲响了乡村的寂寞。在记忆深处,这铿锵有韵的声响已化作古典乐曲,在魂魄中萦绕。曾经的弹匠似乎是浪迹天涯的流浪歌手,成为记忆中最美的风景。一个暖和的冬日,在宝盖楼偶遇弹棉郎刘发元。他轻缓地叙说着弹棉花的往事,声音飘逸柔软,像阳光下纷飞的棉絮。

  廖发元,1967年生,江口镇金唐村人。13岁时,被父母送去学弹棉花,师傅是堂兄。弹棉花一般是上半年的正、二、三月,下半年的岁末年尾。这个时候,庄稼人在忙完田野山头的活之后,开始考虑为即将出嫁的女儿弹一床厚厚的絮被,或者家中人丁增多需要增加一床棉被御寒,或者旧的絮被需要翻新。于是,弹棉匠就开始担着全套家当:大木弓、木棰、磨盘等,开始吃百家饭睡百家床,为乡村演绎铿锵的弹棉曲。

  弹棉花有三道工序,第一道是弹花。弹时,用木棰频频击弦,使门板上的棉花渐趋疏松。冬日的阳光透过天井或者明瓦,斜斜地射入昏暗的大厅屋,光柱中飞舞的是轻盈的棉絮,如雪似发,翩跹起舞, 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茶木槌下,跳动的是咚咚啴啴伴舞音符音符,似乎是关西大汉弹铜琵琶',或许是嵇康最后的绝唱。这套工序是最苦的,背上的弹弓,手中的木槌,张弛有序,缓急有章,方能弹出最松软、最暖和的棉絮。三个小时下来,弹棉郎早就累得汗水涟涟。

  第二道工序为张纱。先架一座纺车,把红色的纱、白色的纱线纺成纱团。然后将纱横横横竖竖地铺扯在棉絮之上,构成一个网状经纬。接着是翻转过来继续轻弹浅唱,像演奏的二泉,低沉清脆,仿若山泉在石上潺潺地流。这道的工序讲究的是心细如发,心温如柳。弹不好就会鼓胀崩裂,弹好后,开始在上面覆纱线,织上姓名或者喜字。

  第三道工序乃是磨压棉胎。整个的一床被子被纵横交错的纱线包裹成大棉胎,像个发酵的包子。此刻,拿出木制大磨盘来回碾压,甚或站在磨盘上往返挪移,直至将那蓬松的棉胎压成瘦瘦的面片。此刻,大工告成。主人拿出好酒好茶,如果是嫁女的被子,还需赏赐红包一个。

  “弹棉花啊弹棉花,弹棉花哎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弹得姑娘去嫁人,弹得小伙快成家……”这首流传已久的民谣,还停留在老艺人们温暖的记忆中,可是弹棉花的手艺却渐行渐远了。廖师傅早些年虽收了几个徒弟,但都没有继承他的手艺。廖师傅不无担忧地说,工业化大生产使得传统的弹棉花手艺受到冷落,生意冷清,收入低廉,加之弹棉花是个体力活,灰尘多,年轻人几乎没人愿意学。

  “弹棉花哦!弹棉花——哦!”或许要不了多久,我们将再也听不到这样绵厚深沉的吆喝了。弹棉郎,那些制作温暖的民间匠人,随着青丝堆成白雪,这些棉絮般温暖的故事将在泛黄的时空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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