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美术】敦煌艺术-美术技艺研承(酒泉市)
2018-04-27 13:48
敦煌艺术是产生和积存在敦煌的多门类的艺术综合体,不仅仅指敦煌壁画和敦煌彩塑,还包括敦煌建筑、敦煌绢画、敦煌版画、敦煌书法、敦煌舞乐和敦煌染织、刺绣等工艺美术。广义地讲,还应包括敦煌文学、变文、曲辞等与壁画有直接关系者。
敦煌艺术,是佛教题材的艺术。以莫高窟为中心的敦煌石窟,上起十六国,下迄元、清,历时千余年,现存洞窟570多个,壁画五万多平方米,帛画近千幅,彩塑近三千身,写本三四万件,织染刺绣一批。作为我国的民族艺术瑰宝,都具有高度的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都是稀世之珍,不愧为我国的民族艺术珍宝和人类文化遗产的明珠。
从反映现实生活而言,敦煌艺术和世俗艺术一样是一面历史的镜子。从壁画和绢画中可以看到不同时代、不同民族、不同阶层各种各样的事物,如劳动生产、歌舞升平、悲欢离合、风土人情以及人的历史命运。
敦煌艺术中蕴藏的历史是丰富多彩的,它是以汉族为主体的多民族聚居的国际丝绸市场和中西文化交流的国际都会历史变迁的一面镜子。敦煌艺术和其他艺术一样,都是创造美的,许多优秀作品以其强烈的艺术魅力吸引着人们,通过审美享受,在潜移默化中发挥宗教宣传作用。
敦煌彩塑,和所有佛教雕塑一样,借用真实的人物形象,象征神灵的智慧和力量,象征善良美好的愿望。
佛陀以庄严慈祥的巨像,象征品德圆满、至高无上的圣者复杂抽象的内涵。北魏的禅定佛像,结跏安坐,嫣然含笑,象征超脱尘世,忘怀万虑的禅悦之乐;唐代魁武的天王,挥戈持剑,脚踏恶鬼,象征天国的安宁;宫娃般妍丽娴雅的唐代菩萨,象征大慈大悲、济世活人的品德,而菩萨的女性化则反映了美的中国特色。
敦煌绢画,指藏经洞发现的绢本和纸本画,目前已知者达七八百幅之多,内容十分丰富,有各种经变、佛教史迹画、供养人画像和装饰图案等类。由于在库房里存放了近千年,残损较甚,但多数形象清晰,色彩格外鲜丽,这批被劫瑰宝与石窟壁画同样珍贵。
如《树下说法图》是初唐杰作,画释迦结跏坐树下,身着通肩朱红袈裟,作说法状;两侧四菩萨各有姿态,浓黑的垂发,衬托出红润的肢体和面庞,透明的巾帔虚无缥渺,增强了宗教的神秘感。身后六个弟子,形象各异,而表情则同,在和颜悦色中,透露出爽朗的心境。宝座下的女供养人,椎髻,窄袖衫裙,双手持莲,长跪供养,沉静而闲畅。它与329窟说法图中的女供养人几乎相同,均为高手之作。这幅说法图以封闭式构图,表现了庄严静穆而温婉愉悦的神秘境界。又如引路菩萨,是一位具有女性美的须眉男子,菩萨乘紫云,左手持红莲白幡,引导亡灵,右手持香炉,香烟袅袅上升,烟雾迷蒙中出现一座宫殿楼阁--幻想中的天国,菩萨回首顾盼,似乎正在为紫云中的亡灵指示去路。小小的灵魂是一位豪华贵妇人,头饰抛家髻,身穿大袖襦,造型与周仿的簪花仕女相同,拱手胸前,默默地跟着菩萨走去。充分表现了引向天国之路的主题思想,创造了紫气弥漫的自然空间,与亡灵之间的冥冥和谐的意境美。
敦煌书法,指藏经洞发现的数万件汉文写本,保存着两晋南北朝直到宋代的各种书法。这是一大批民间书法艺术珍品,其中写经体和楷书颇多精品。
早期的写经体,是在汉简书法草隶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过渡到楷书的中间形态。多出自敦煌书法家之手,如晋的索靖,北魏令狐崇哲、曹法寿等。书前先画鸟丝栏,使写本严整统一,字形结构一如隶书,落笔运力则与隶书不同,往往横道落笔轻而细,收笔用顿力,字形丰肥圆润,结体凝重,行气畅展,另具风格,表现了童稚天真之美。隋唐楷书则多传自中原,且多为长安朝廷门下省和弘文馆书手之作。僧智永、弘文馆学士欧阳询的楷书在敦煌颇为流行,结体规整,笔力遒劲,表现了隋唐楷书圆润典雅之美。
敦煌版画,在初盛唐时期已经出现,木版单线雕刻,墨色刷印,亦有刷印后上色者,如初盛唐时期的游戏座观音菩萨,晚唐咸通九年(868年)的《金刚经》插图《只树给孤独园图》,五代开运四年(947年)曹元忠施北方毗沙门天王像等。特别是《只树给孤独园图》,释迦牟尼侧面说法,十大弟子、释梵天王、金刚力士簇拥左右,座下佛弟子长跪。此图结构活泼,刻工精细。线条是造型的唯一艺术语言,挺拔有力,黑白相衬,疏密有致人物虽小而栩栩如生,充分表现了线如曲铁盘丝的力感美。
内容美。有人说,敦煌壁画内容,说神道鬼,离奇荒诞。古人早有批评。但故事多来自公元前成书的《本生经》,有许多印度民间寓言故事,内容健康优美。
如《九色鹿本生》,描写九色鹿不顾自身安危跳入急流,拯救溺人,而溺人见利忘义,出卖了九色鹿,在遭到国王大兵团团围困时,九色鹿临危不惧,坚持正义,斥责溺人忘恩负义,与邪恶作坚决的斗争,表现高尚的道德品格美。
《象护与金象》的故事,描写象护出生时出现一金象,他们形影不离,同时长大。金象大小便落地成金,因而家中黄金满库。象护长大入学,一次同学们讲述各家奇闻,象护即讲述金象的故事。同学中有一位王子,听后心中暗思,我如果做了国王一定要将金象夺取过来。于是设计杀害了父母,篡夺了王位,立即派人邀请象护父子乘象入宫赴宴,受到国王隆重款待。象护想,国王一向贪暴,突然如此殷勤,必有诡计,即向国王辞行。国王说:人可以走,金象留下。象护父子恍然大悟,即空步出宫。国王手抚金象,十分得意,忽然金象没入地下,又在宫外出现,正好在象护父子面前,父子二人跨上象北奔回家中,使国王的鸿门宴落了一场空,表现了讽刺性寓言故事之美。
其他如《张骞出使西域》、《张议潮统军出行》都是历史人物画,表现英雄人物爱国思想。
敦煌艺术内容丰富而复杂,其中有优美的,也有丑恶的。但美的善的,体现中国美学思想的美与善结合是主要的。
形式美。艺术的内容必须有完美的形式来表现,通过美的形式,激发观者的审美感情。敦煌艺术的形式有多种层次。外形式,如每个洞窟结构的立体形式,上有藻井悬华盖,象征天空;四壁画神灵形象,作巨型经变以示极乐幻景;正龛设佛陀及侍从,象征佛国世界的主宰者;地面铺莲砖,象征净土,人们进入洞,犹如化生佛国。这就是一个以建筑、雕塑和壁画等艺术作品组合起来的、人间世界不存在的包含着追求人生真谛的复杂内涵的外形式。
每幅画也有适应内容的外形式。单幅画,表达单一主题的形式;组画,表达多种主题的联合形式;连续式,表现不同时间、空间和曲折情节的横卷式或立轴式;三联式,即三位一体式,在主题画两侧安排对联式的故事画,这些外形式都是适应内容需要的民族绘画形式的新发展。
内形式,指体现主题思想在画面上的内容结构。内形式也多种多样。有顺序式,按故事的发生、发展、高潮、结束规律,顺序铺陈。如佛传故事,从乘象入胎到成道说法,一生事迹,脉络分明。有冲突式,故事从两头开始,在画面中部矛盾冲突的高潮中结束,如《九色鹿本生》、《目炎子本生》等。有高潮式,故事一开始便展现冲突的高潮,然后逐渐降低调子,《五百强盗成佛》便是如此。有众星拱月式,主体画面四周,环绕穿插各种故事,形成向心型结构,巨型经变多属此类。有双主体式,两个主体人物遥遥相对,神通变化展现其间,《维摩变》、《劳度叉斗圣变》均属此类。有自由式,故事情节随意布置,或往返进行,或左右穿插,没有规律,经变中穿插故事,屏风画多属此类。
内形式的要求是创造空间境界,即意境,大多体现在巨型经变中,基本可分为两类构图。一类是开放式,以鸟瞰式透视,在大海中起平台,伸向天边,海天相连,高朗空旷,境界深远;另一种为封闭式,画面中部起楼阁殿堂,堵满空间,形成宫院内部庭园世界。这些都是中国首创的形式,具有独特的民族特色。
线与色是表现形式美的艺术语言,经过几千年锤炼的线,具有高度的概括力和表现功能,运笔中的轻重疾徐,抑扬顿挫,无不显示鲜明的节奏和韵律感,通过律动感表现出形象的变化和生命力。
北朝秀劲潇洒的铁线,创造了南朝士大夫典型的秀骨清像;隋唐丰润而富于变化的蓝叶描,则产生了宫娃般丰肥健美的菩萨。不同的线,表现了不同的美。当然,不同的线,也可以表现共同的美,线本身没有特殊个性。
色彩是敦煌艺术重要特色之一,它继承了传统绘画色彩的象征性、装饰性和变色手法,创造了敦煌艺术的色彩美。早期壁画的色彩鲜明而朴质,唐代则浓艳而辉煌,加上巧妙的变化和特殊手法,装饰性的色彩美,登上了豪华富丽的顶峰。
无论外形式、内形式或表现形式的线和色,都体现着对称、均衡、宾主、疏密、主题突出、繁复而不紊乱、统一而不死板等形式美的规律,体现统一和谐之美。
人体美。中国绘画自古主张"立象以尽意""寓形寄意"或者"以形写神",总之,重意不重象,重主观不重客观,重精神不重实体。汉晋以前,对人体美缺乏认识和理解,造型的真实感不佳,特别是裸体美,它与儒家伦理道德观念水火不容。佛教传入中国之后,熔印度、希腊、波斯艺术于一炉的佛教艺术,讲究人体美的外来艺术,给敦煌艺术注入了新的血液,壁画中的人体比便、面容姿态和立体感的表现大大提高,上身半裸的菩萨、天女、歌舞伎大量出现,翱翔太空的裸体飞天也偶露尊容。但是,中国绘画反对"毛而失貌",不赞成追求细节的真实而妨碍整体精神的表现,因而在造型中充分采取夸张变形手法,以塑造宗教理想的人物。王充说:"誉人不增其美,则闻者不快其意,毁人不益其恶,则听者不惬于心。"因而延伸人体比例,则人物潇洒飘逸,如西魏的菩萨;人体比例缩短则强壮有力,如北魏的金刚力士;唐代菩萨身姿扭捏作"S"形,增强了"妍柔姣好"的女性美,如45窟盛唐的菩萨;楞眉鼓眼,挺腰挥拳,形如张弓,以示威武猛勇,如46窟的天王;至于天空神怪,如兽头人身的雷神、风神、三头六臂的大自在天、象头人身的比那夜迦等,则属于想象组合的象征。夸张则变形,即可创造出种种不曾有过的想象形象,以满足宗教信仰和审美要求。
人体美的另一特色是立体感,敦煌早期壁画接受了传自龟兹的天竺明暗法,以朱红重色,暗色晕染人体低凹处,烘托出凸起处,并在凸出部分涂以白色表示高明,使人体显出圆浑的立体感,这就把美与真结合起来了。而中国壁画则追求平面的装饰美,以赭红晕染人物面部两颊,既表现红润色泽,也有一定的立体感。这两种晕染法,一传自西域,一来自中原,前者逼真感较强,后者象征味更浓,各极其妙。
这两种晕染法,经过长期融合至唐初合二为一,产生了一种既表现健美色泽,又富有立体感的晕染法。画史上赞扬吴道子的人物画,"形若脱壁","道子之画如塑然","四面都可意会",等等。这形成了敦煌壁画的新风格。
戏剧性的美。敦煌壁画有近百种故事,由于故事中曲折的情节和矛盾冲突,加上画师们的匠心营构,赋予了这些故事画、经变画以戏剧性的美。最引人入胜的是悲剧性和喜剧性的题材。
有些壁画属于悲剧性,如早期的本生故事、因缘故事。佛教徒们在思想修炼中,要通过忍辱牺牲求得灵魂的完美才能成佛,因而牺牲者是乐意的,是没有痛苦的。无论是舍身喂虎的萨土垂王子,割肉贸鸽的尸毗大王,还是施头千遍的月光王,以眼施人的快目王,他们的形象立刻恢复原貌,表情都是坦然自若安详愉快的。虽然他们不能与革命者的从容就义相提并论,但是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成佛",为了求得超人的智慧和神力,"普济众生"这种舍已为人的牺牲精神,具有一定的悲剧性。特别是北魏254窟的《萨土垂本生》,在艺术表现上取得了高度的成就。
壁画中也有喜剧性的内容。《劳度叉斗圣变》便是其中之一,描写释迦牟尼的弟子舍利弗与外道劳度叉斗法的故事。佛经里说,长者须达以黄金铺地买只陀太子园林为释迦起精舍,外道要与佛徒斗法,胜则建,败则不能建。巨大的画面,以舍利弗与劳度叉为主体,描写六个斗法场面:一、金刚智杵破邪山,二、威棱狮子啖水牛,三、六牙香象踏宝池,四、金翅鸟王斗毒龙,五、毗沙门降黄头鬼,六、旋岚风扫荡六师。
画师们把风树之斗作为最后决斗场面,强劲的旋岚风,吹开了舍利弗的胜利和劳度叉失败的总体局面,胜利者舍利弗雍容大度,安详自若,失败者劳度叉惊惶失措,愁眉苦脸,宝座摇摇欲坠,徒众们在慌乱中打椿、牵绳,加梯支撑。旋岚风下,有的外道双手遮面,晕头转向;有的以被遮掩,乱作一团;有的脑袋缩到胸部;有的羞怯地打恭受降;有的胯下露出洗礼的光头;有的剃发后受到同伙的耻笑,双手抱着光秃秃的脑袋发狂。整个画面上庄严、镇静、安详、欣慰与失败、混乱、笨拙、可笑,形成强烈对比,在讽刺中体现了喜剧性的美。
最后谈谈风格美。风格是"诚于中而形于外"的多种审美因素的总体表现和最高表现。敦煌艺术的风格包括个人风格、画派风格、地区风格、时代风格和民族风格。在封建社会里,特别是边远地区,画工塑匠地位低贱,加上师承传授和宗教神灵形象陈陈相因的固定模式,要自创风格颇不容易,因而个人风格、画派风格,虽有而不明显;最鲜明的是时代风格,由于政治、经济、民族的变化,东西文化交流的影响,新的审美需要和审美理想的出现,促成了时代风格的不断创新。十六国的西域风格,北魏的敦煌风格(或称汉化的西域风格),西魏的南朝风格,隋唐的中原风格,五代、宋的瓜沙曹氏画院风格,回鹘、西夏、元的密教风格,各具独特风采,但同时也展现了贯穿各时代的民族精神和民族形式,这就是民族风格。敦煌艺术民族风格有三大特点:
一、继承了想象与现实相结合的创作方法,即以现实的形象,表现想象的神灵和虚幻的境界,合宗教想象和艺术想象于一体,而想象和幻想则是敦煌艺术创作的巨大动力。
二、我国传统的形式美规律和表现技法,线、色、透视法、传神技巧等,发挥了主导作用,把外来的宗教内容,特别是故事画,从人物形象衣冠服饰和精神气质,进行了多方面的中国化。
三、敦煌的艺术家们,大胆地不断吸收融合外来艺术的新营养,促进了对人体美的观念更新,使敦煌艺术从美与善的结合,进而美与真的结合,促进了真善美的三体合一。
上述三方面的结合,展现了敦煌艺术崭新的民族风格和不朽的艺术生命,使之辉耀于世界文化艺术遗产之林。